从那天书房的对话之后，接下来的两日，霍珣都再没有同林霏霏单独聊过。
而与此同时，霍珣属意霍氏姐妹，不日就要纳她们入宫的消息也在京城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消息灵通的宫人，早就开始研究起这对姐妹的喜好来，毕竟从霍珣称帝以来，后宫已经空虚了大半年，突然要迎来新人，无论未来如何，起码当下，她们一定会成为皇上的心上人。
夕照最近也得了些信，暗地里问过林霏霏。
“小姐，听说陛下又给霍家的那两位送了不少名贵药材呢，宫里人都说，这两位未来在宫中肯定会有一席之地。”
“是么？”
林霏霏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着，脑子里却还在思考那日她与霍珣的谈话。
其实如此明显的偏爱并不是霍珣一向的行事作风，林霏霏在谈话后的第二日就有些嘬出味了，再认真观察了一下杜公公这个人精不咸不淡的反应，她就更确定，霍珣的这番反常表现是别有用心了。
可是林霏霏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原文中有这么两个霍家姑娘的存在，以她的智商，也实在是弄不明白霍珣究竟是为什么，于是她决定同杜公公学习，顺其自然，看看霍珣到底在憋着什么大招。
于是当霍珣再一次正襟危坐的叫她留下时，林霏霏就知道，这事儿恐怕要来了。
殿中。
霍珣清清嗓子:“朕前几日派御医去叔父家给霍姑娘看了看。”
“……”
这话头来的有点尴尬，林霏霏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下来才好，只能耐心听着。
“御医回来禀报，说是一切都好。”霍珣说到这，顿了顿，“只除了一件事，那就是霍姑娘从始至终都没面诊。”
虽然总说望闻问切，但宫中御医为了避嫌，其实在后宫中问诊时，也大多不会真的面诊。如今宫中人可都知道霍思雨是要入宫的，太医避讳一点，自然也无所谓。
可霍珣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若是霍表妹只是为了让朕安心，而刻意寻了个康健的人代替她诊病呢？”
林霏霏听到表妹这两个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惜在霍珣面前不敢表露，只能撇撇嘴，缓解一下恶心不适，认真的答话:
“陛下担心的也是，只是霍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奴婢看她之前进宫时，面色也挺好的，应该是没问题。”
霍珣不说话了，就那么看着她，像是看着一颗久经风霜的古木一般，眼中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
他真没想到，在深宫中长大的林霏霏，居然连这点暗示都弄不明白。
为什么她不怀疑不敢就诊的霍思雨？为什么她不想想他叔父这时候这么殷勤的给他送上两个表妹是为了什么？
她这样子的表现，让他究竟如何才能将她培养出来，掣肘后宫？
可局都摆好了，没有退路，他也不愿意半途而废，只能继续引导着她:“总而言之，朕总归觉得有些不对劲。”
霍珣抬眸看着她，嘴角突然勾出一点坏笑，“既然霍姑娘是被你的乳茶所伤，那自然就是你来负责查清此事。”
“……”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又被派了个活儿到身上了。
怕她弄不清楚，霍珣最后总结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总之，朕要知道霍思雨现在身体究竟如何？得的何病？”
感情这位陛下，是让她帮他做个婚检呗！
林霏霏白眼都要翻上天了，不过只能在没人看见的角落。等到她得了空，二话不说，她就把杜公公拉到了了一边，絮絮叨叨的给人把原委说了一遍。
杜公公是怎么样的人精啊！
听到林霏霏缓缓道来，原先缠绕着他的那一点点困惑，都迎刃而解了。
他就说，一向不爱女色的陛下怎么对着两个资质平平的姑娘用了心，原来是早有察觉其中的不对，打算将计就计，一口气吃个大的。
但陛下的意思是，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他打算借林霏霏的手来做了？做陛下的副手，要不就是不怕死，肯主动牺牲自己的，要不就是陛下青眼有加，想要送人直上青云的。
而这林姑娘，很明显就是后者吧。
想到这，杜公公都有些感慨了，宫中那些人还在想着怎么巴结那两个表姑娘了，殊不知真正该巴结的人，可在这呢！
“杜公公，你说我怎么办啊！”林霏霏满面愁容，“我困在深宫里，怎么能知道那位霍姑娘的身体好坏呢？”
杜公公暗自揣测了半天，觉得自己怎么着也该帮帮这位，于是小心翼翼的引导着:“陛下既然让你去做，那就说明心里是看重您啊，这事儿可得好好完成。”
“都怪我做了杯乳茶，如今什么事都栽倒我身上。”
林霏霏面露苦涩，绝望的很。
杜公公也没想到她是这么想的，只能继续劝道:“可你想想啊，若是真能探出个好坏，将来无论是霍姑娘那儿，还是陛下这儿，你可都落了个好名声啊。”
杜公公说的也是，林霏霏脑子里转了转，这会儿也觉得，霍珣有点把她当自己人的意思。要是这么看，她这也算是，迎来了职场生涯的一个小高峰？
事已至此，她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下去。
于是林霏霏马不停蹄的，就往太医院跑去了。
杜公公看着她匆匆离开，这才转身进了殿中，在门口侯着。
“福生。”
霍珣叫了一声，杜公公就亦步亦趋的走上前去。
“唉，陛下有什么事？”
“刚刚，林霏霏去找你了？”
果然，陛下就是有心在栽培林霏霏，杜公公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于是弯了弯腰:“是……林姑娘还不太清楚该做些什么，所以找老奴问问。”
“嗯，”霍珣点头，随后看他，“她若是有什么不懂得，你多帮帮她。”
“老奴明白。”
/
太医院里，草药香味围绕。
说起来，这宫里，若真要找个清净之处，太医院的确是个好地方。
但林霏霏可顾不上这些了，她一来，便直奔那位去了霍府问诊的太医而去。
候太医还正在督促学徒熬药呢，结果没等他反应过来，林霏霏已经抓着往外去了。
说起来，候太医其实是认得这位长乐公主的，只是看她如今脸上没有半点倨傲之色，还穿着一身素色的宫服，就很难将她和从前的那个公主形象联系起来。
“候太医，你可记得那日你去霍府诊病时，可有见到霍家的姑娘？”
林霏霏单刀直入主题，压根就不磨蹭。
候太医跟着一起回忆起来，思索了片刻，随后说道:“我倒是没有见过，诊脉时那霍姑娘也是隔着帷幔的。”
遮盖的严严实实，想来肯定是有问题，林霏霏吞下自己的困惑，随后继续问道:“那您诊脉时，可有发现什么不对？”
“不对？”候太医顿了顿，随后又道，“霍姑娘的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并无任何问题。”
不浮不沉，和缓有力？
林霏霏想了想霍思雨当时在太后宫中都止不住的反应，觉得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第二日就恢复如初吧？
那么，这其中，就肯定是有些弯弯绕绕了。
“那候太医，我想问问您，有什么病症是对牛乳不适，甚至尝一口就会吐的？”
林霏霏想着，若是能搞清楚原因，起码也能给自己的调查找出个方向。
可这却难倒候太医了，这么笼统的一个描述，能够对应其中的病症实在是太多，他一时有些为难。
“这……这也太多了。肠胃不适会对荤腥不耐，偶感风寒也会脾胃不适，甚至于女子孕初，也是会有些反胃不适的。”
最后一句，简直就如惊天霹雳一般落到了林霏霏耳朵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和候太医挥手道别，只是在走出太医院时，她满脑子都是太医最后的那句话。
有孕。
若霍思雨在入宫之前便有身孕，那就不是隐瞒病情这样的小事了，混淆皇嗣，这是与通敌叛国同等严重的大罪，若真查出来，霍珣叔父这一家人都没有善终。
虽然当下事情还没有定论，但不知道是她的第六感作祟，还是隐隐约约间的灵光一现，她总觉得，这个猜测，或许就是当下最接近的正确答案。
可要真是如此，事情其实就变得更加麻烦了。霍思雨尚未出阁，便有孕在身，那这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呢？再往深了说，霍思雨有孕这件事，霍家人究竟是知还是不知呢？
毕竟当时霍思瑶可是有替她开脱的嫌疑，难保这不会是他们一家人设计好的圈套。
只把这当做是平常的查脉，甚至打算光明正大寻个借口，带着太医再去霍府查一次脉的林霏霏，这时候才终于意识到，当时霍珣那道深不可测的目光究竟意味着什么了。
是装作不够机敏，带着太医再去一次霍府，由着他们糊弄过去，只当交差，还是认认真真的暗中调查一番，收集证据，呈报给霍珣，林霏霏犹豫了片刻，就已经决定好了。
想来霍珣定然也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了，所以这一次，她只能硬着头皮，做霍珣的走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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